第(3/3)页 “就算那时我上书提醒陛下,说那喇嘛在蛊惑君上,陛下肯信么?” 朱祁镇再叹一声,面上似乎浮上来一层灰气,轻轻点了点头: “大真人所言也有道理,那时朕只觉得长生就在眼前,纵使大真人上书,朕估计也不会信的。” “朕素有大志,当初居于东宫之时,便常心慕太宗皇帝征战漠北,马踏联营之事。” “后来父皇因战事受伤,正处壮年便早早崩逝……朕每每思及,常恨自己年幼,不能替父分忧。” “经过太宗和我父皇多年征战,草原瓦剌各部虽然表面臣服,但依旧野心不死……” “朕还未亲政,还未御驾亲征……” 朱祁镇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正当张牧之以为他要咽气儿的时候,他却又张开了眼睛: “张大真人,不!张天师!朕还不想死!您有什么办法能救一救朕?!” 张牧之沉默下来,他斩杀朱祁镇的气数,确实是受记忆中的“历史”影响。 朱祁镇好大喜功,其实算不得好皇帝,但他为人本性也不坏。 除了为人诟病的宠信王振,土木堡之变,夺门之变外,他在复位后也做了不少好事。 比如废黜皇室以活人殉葬的陋习,后期也施行了宽恤之政,减轻百姓负担等等。 但在愈演愈烈的人道之争面前,以朱祁镇的性情确实不能做皇帝。 在朱祁镇殷切的目光中,张牧之缓缓开口:“天子气数已去,确实是挽回不得,陛下若是肯主动禅位,臣可请阴司之神为陛下延些寿数。” 朱祁镇面上表情一下凝固,良久之后才摇了摇头:“张大真人毕竟不明皇家之事,朕若失了皇位,日后无论是谁登基,朕也同死无异了。” 张牧之点了点头:“那臣也无可奈何了,陛下还有几日时间,且仔细思量一二。”说着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过了片刻,孙太后从屏风后出来,冷哼道:“此人着实大胆!当下旨治其藐视君上之罪!” 朱祁镇有气无力地劝道:“母后息怒,此时我大明朝还离不得他。” “太宗、仁宗、甚至是你父皇都未倚重过这些道士,怎就离不得他了?”孙太后坐在床沿上,依旧有些愤愤不平。 朱祁镇神思疲惫,似乎昏昏欲睡:“或许是人之将死,朕隐隐感觉日后这天地似乎有些不同了……” 张牧之在太监的引领下出了清宁宫,刚穿过一条狭长的甬道,就见前方一位衣着朴素,气质端庄的中年女官,带着几个宫女正在等候。 “太皇太后让臣请张大真人去仁寿宫说话。” 女官拱手为礼,态度无可挑剔,言辞间却有一股不可违逆的味道。 张牧之点头:“你在前面引路就是。” 众人一起到了仁寿宫,女官将张牧之让进静室里。 传言病重的太皇太后张氏正坐在室内读书,衣衫朴素,精神瞧着也很硬朗。 “来人,给张大真人看座!”张氏开口嘱咐女官。 张牧之躬身谢过:“臣请太皇太后圣安,谢太皇太后赐座。” 无意间瞟了一眼,张氏读的是《清静经》。 张氏待张牧之坐下之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眼:“大真人眉宇间虽有锋锐之气,但瞧着也不像是强势之人。” 张牧之笑道:“臣本性情冲虚,怎奈每走一步,形势便艰难一分,终致今日没了退路,只能以刚硬手段示人。” 张氏点了点头,也不再虚言试探,直接询问:“皇帝还有多少时日?” “若陛下不愿主动禅位,恐只有七八日好活了。” “宣宗育有二子,张大真人看那郕王性情可当得起社稷神器吗?” “郕王性情仁善,颇有明君之相,又得太祖皇帝梦中赐下蟠龙玉佩,正是天定君主。” “他若继位,能坐几年江山?” “由臣倾力辅佐,三十年安定还是有的。” “三十年之后又当如何?” “那时臣的弟子也已飞升上界去了,臣不敢轻易许诺。” 张氏点了点头:“希望张大真人不负今日之言,来人,送张大真人出宫!” 次日,天皇太后张氏招朱祁钰入仁寿宫相见,而后传出旨意,言皇帝病重难治,膝下无子,着郕王即皇帝位。 群臣受命往郕王府邸请朱祁钰登基。 朱祁钰以嫡脉皇兄尚在为由,经三请三让,终勉强答应继位。 第三日,群臣将朱祁钰迎至奉天殿,预演登基大礼。 朱祁镇弥留之际听到钟鼓之声,询问宫人之后叹息:“弟弟做,好!”,乃崩于清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