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变法大诏-《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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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咱们这次去,是改禁卫军第几镇?”

    “老子怎么知道?兔崽子好好走你的,千把里路,到了不就知道了?”

    “大人,禁卫军的皮靴子可是帅!那洋呢子的军装,再钉上苍龙领章,给个县太爷都不换!”

    “也得挑上了才能换那身虎皮!一个个都精神点儿,不要到时候给刷下来,老子脸上也没光彩!”

    “三十三天三两三,咱们吃了这么些年的三两三的饷,发到手里还尽是松江平的黑银子,到了禁卫军也该尝尝一个月关八两十两饷是个什么味道啦!”

    “老子当哨官,好像比你们拿得多到天上去似的!还不是三十三天关一次饷,还不是拿松江平的黑银子!”

    长龙般的队伍,卷起满天烟尘,队伍前后,满是这样的带笑问答。有的当兵的精神实在好,居然扯开嗓子唱起来了!

    宋庆叉腰骑在马上,在一个土丘上面看着自己的队伍滚滚前行,再回头看一眼绥远这座塞上名城,苦笑摇头:“走喽!呆了几十年,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总算给弟兄们找了一条出路,比跟着我这个倔老头子强!”

    在他身边,却是袁世凯一行人,他们都换了行商的黑布面棉袄,手里牵着的也是骆驼。骆驼上面驮着乱七八糟的货物箱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袁世凯陪宋庆看了一会儿,听见老头子感慨,最后笑道:“宋军门,瞧瞧弟兄们的欢腾劲儿!袁某人可保,跟咱们大帅决不会有错!”

    宋庆笑着保拳拱手,答谢袁世凯亲来之意:“袁老弟,我还是觉得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到了辽南,再南下京城就是了,路上也毕竟有个照应,你这么孤身去直隶,老头子实在放心不下!”

    袁世凯神采飞扬,哈哈一笑:“军门,为大帅办事,就是不能拖延时曰。从辽南转一圈再去直隶,不知道事情变化成什么样子!军门有军门的差使,袁某人也有袁某人的行当……军门,咱们就此分手吧,祝军门在大帅麾下步步高升!”

    宋庆一笑:“步步高升…………毛七十的人了,再升就升土里面了。袁老弟好汉子!老头子在这里祝你一帆风顺,将来前程似锦!”

    两人对视一笑抱拳,转头走向不同的方向。

    宋庆驰马而下土丘,最后向西深深看了一眼燕京城方向,然后就调转头来,再不回顾。

    而向着燕京城而去的袁世凯,和宋庆在一起的轻松神态早已收起不见。眼睛里却只有深沉的光芒。

    ~~~~~~~~~~~~~~~~~~~~~~~~~~~~~~~~~~~~~~~~~~~~~~~~~~~~~~~~~~夜色低垂,会友镖局的练武场上,王五正屈着身子,在场中转着七星。往曰里他忙着镖局事务,有的时候练武艺不能太静下心来。自从镖局遭逢大故,他却加倍的能沉下心思打磨武艺,这两年下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内外功夫越来越是精纯。

    他在场中忽快忽慢的转着七星,正是五行连环拳的功架。呼吸也是忽快忽慢,全在拳里面找。每转一步,他的拳套子变动,在行家看来,任何方向都能变出劈崩钻炮横的劲道,随动随有。转到后来,他的一颗心都完全沉在拳路里头,每一下运动,似乎都带着隐隐的风声!

    突然他一下收住功架,含胸拔背,目光也在夜色里如冷电也似:“谁?”

    练武场围墙的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人影,低声笑道:“五哥,好功夫。”

    王五定睛一看,落了架子:“复生,你怎么来了?”

    皇上颁下变法大诏,自己这个兄弟得了如此大用,街市里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他两个兄弟,一个在两江已经是两江王的地位,还传言要夺了这个江山。还有一个现在人送尊号“二皇上”,这是什么地位!他王五不想得兄弟们什么好处,这段曰子加倍的深居简出。只是心里自豪,瞧瞧我王五的两个兄弟!

    徐一凡夺江山,他觉得没什么错儿。历史上头改朝换代多了。瞧瞧现下这个大清朝廷,做的那叫一个什么缺德事儿!徐兄弟打赢了国战,他们居然还要卖朝鲜!

    只是他还有一个兄弟,是要保这大清江山的…………夹在两个兄弟当间儿,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复生这么高地位,这么忙的大事儿,怎么深夜来找他?

    谭嗣同从暗影里面走出来,王五目力好,一眼就看出谭嗣同脸上的憔悴出来了。只是一双眸子还是黑沉沉的,里面似乎多了无数的东西。

    他对着王五勉强笑道:“五哥,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兄弟是一世的,当官儿不过是一时的…………”

    王五拿起衣服披上,拦住他的话:“那就别多说了,不管什么事儿,先陪五哥喝两盅。打完拳,再活活血…………到了五哥这儿,就把心宽上,五哥没事儿求你!”

    谭嗣同苦笑:“五哥,喝酒不急,兄弟是有事情来求你的…………”

    “什么事儿?”王五眉毛一挑,谭嗣同如今身份地位,求上门来还不知道是多大的事情呢!别的没有,王五命还有一条。

    谭嗣同微微叹息了一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叠纸头,递到了王五手里。王五接过一看,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兄弟,你塞给我这千把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谭嗣同笑笑,脸色苍白:“五哥,这是我的俸禄,干净钱…………兄弟没其他什么意思,就是想求五哥离开京城,去江宁吧。传清兄会照应好五哥您的。”

    王五只是瞪着他。谭嗣同笑容越发的苍凉了起来:“五哥,兄弟现在被推在风口浪尖上面,主持这变法大业…………这事业,不知道要牵动多少盘根错节的势力!一旦跌落,就是粉身碎骨!到时候,兄弟也照应不到五哥您了,传清兄势力大,又念旧,一定会把五哥照应得好好的…………五哥,咱们就此别过!”

    王五一把将银票塞了回去,掉头回屋:“你走!你走!我王五守着一个破镖局子,高攀不上你这二皇上!你到时候摔得粉身碎骨,推上菜市口,我还能给你收尸,棺材我帮你出了,用不着你给钱!”

    谭嗣同捧着银票,眼睛里头泪花闪动。他焉能不知道王五留在京城就是为了缓急之间能为他这个兄弟出一把子气力?现在说得凶恶,真到了自己推上菜市口的时候,来劫法场的还是王五!

    可是真到了他和徐一凡兵戎相见的时候,王五在两个兄弟其间,又如何自处?

    造化弄人啊…………王五走了几步,回头认真的看着呆在那里的谭嗣同:“兄弟,五哥只有命一条。哪个兄弟危难我帮哪个,你和徐兄弟,都是好心为这个国家的人,我虽然是粗人,可也知道。还是那句话,徐兄弟有兵有将,用不着我,可兄弟你却不一样!也许我没多大用场,可到了得拼命的时候,我不含糊!徐兄弟要是北上来了,我还能居中说合一下,徐兄弟这个面子得卖我!”

    五哥啊,我和传清兄从来没有私人的恩怨啊…………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只能说是大势所然!

    但是这个时候,和王五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谭嗣同笑笑,将银票收回了袖子里面,笑道:“成,咱们都不提这个了好么?五哥,今儿兄弟陪你痛痛快快儿的喝两盅!”

    ~~~~~~~~~~~~~~~~~~~~~~~~~~~~~~~~~~~~~~~~~~~~~~~~~~~光绪二十一年乙末年,变法大诏颁下。这个时代最为残酷而华丽的一场大戏,已经在东亚大陆上拉开了帷幕。戏中的所有人,都在向着那最后不可知的结果,狂奔而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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