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顾楚生-《山河枕(长嫂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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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平最恨的,便是说起当年楚瑜私奔来救他这件事。

    他勾起嘴角,嘲讽出声:“那不也是抛下了你哥来的么?卫世子看不住人,这能怪我?”

    “我哥看不住人?”卫韫抬眼看他,神色平淡得似是不屑看他一眼,“你若让楚瑜见我哥一次,她还会去找你这贼子?”

    说着,卫韫冷笑出声:“真是瞎了眼。”

    这话让顾楚生几乎无法喘息,他正要说什么,就看小厮冲过来,告诉他楚瑜早产的消息。

    他急急忙忙冲回家中,听着楚瑜在房内大喊,他急得来来回回,走来走去,骂着下人道:“怎么看夫人的?!怎么把她看成这样的?!”

    “大人,”管家终于忍不住,小声开了口:“夫人知道锦夫人的事儿了。”

    听到这话,顾楚生脑子嗡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一句话说不出来。

    【9】

    楚瑜生产完后,他去看她。

    她很虚弱,他就站在她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好久后,他终于坐到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低说了句:“辛苦了。”

    楚瑜疲惫睁开眼,她目光很凉,却是说了句:“放开。”

    “没事儿,”他艰难挤出一个笑容,“我陪陪你。”

    “脏。”她又吐出一个字。顾楚生摇了摇头,温柔道:“我不觉得脏。”

    楚瑜静静看着他,好久后,她终于解释。

    “你脏。”

    顾楚生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楚瑜,楚瑜眼里是藏不住的厌恶,他沉默了片刻,内心有什么涌上来。

    他突然笑了。

    “你后悔吗?”

    他问她。

    她闭上眼,神色疲惫,他笑出声来:“你后悔了是不是?当初就不该选择我,不该和我在一起。你该嫁给卫珺,甚至于卫韫,都好。”

    “可他死了!”顾楚生站起来,他狂笑出声,“他死了!你没有退路,楚瑜,你这辈子,注定只能跟我在一起,你知道吗?!”

    楚瑜没说话,她颤抖着眼睛,眼泪浸了出来,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觉得那眼泪是剜在他心上,让他又痛又绝望,这中间又带了那么几分欣喜,这种自虐后带来的快感,才让他觉得,楚瑜在给他回应。

    “既然,喜欢楚锦,”她沙哑出声,“又为什么,娶我?”

    “既然,要娶她,”她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又为什么,不放我?”

    不放她。

    那当然不放他。

    他脑海中仿佛有一头巨兽,咆哮着问——他凭什么放她?

    她嫁给了他,有了他的孩子,这一辈子,下一辈子,她都是他顾楚生的妻子。

    可这些话他不想说,他怕说了,便会映照出他那颗狼狈的内心。

    于是他平静出声:“不是你求的吗?”

    “楚瑜,”他淡淡开口,“你一辈子是顾大夫人,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楚瑜没说话,她低笑开口:“顾大夫人?”说着,她猛地睁开眼,用了所有力气,将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怒吼出声:“我不稀罕!”

    那杯子砸得他头破血流,如这场感情。

    他们两个人,都挣扎得鲜血淋漓,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10】

    他迎娶了楚锦,本来是平妻,但最后,仍旧只当了一个贵妾。

    楚锦笑眯眯同他道:“当贵妾没关系,只要后院是我主事就行。”

    于是他去问了楚瑜,问她愿不愿意交出中馈。当时他想,她只要服个软,那就行了。

    可她没有,她抱着孩子,直接同长月道:“把账本钥匙全部交过去吧。”

    她甚至没看他一眼。

    这个孩子出生后,她就再没同他说过话。如无必要,她甚至都不会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那深深地厌恶他明显感知到,他甚至觉得,在楚瑜的生命里,只有那个孩子,他无足轻重。

    他想要她同他说话,于是他总去找她麻烦,他逼着她把主卧让给了楚锦,当着下人的面责备她。她很少理会,除了说到她的孩子。然而她的反击从来又狠又毒,她熟知他一切过往,一切狼狈,总是在别人面前,把那不堪的过去堂而皇之说出来,然后看他怒极,她似就开心了。

    他们两就这样拼命伤害对方,却不像少年时那样,有了痊愈的空间。

    有一天夜里,他喝醉酒了,他太想她了。于是他偷偷去见她,他看见她抱着孩子,温柔又圆满。

    “颜青啊,”她说,“娘以后和你就成一个家,我们谁都不要了,好不好?”

    孩子咯咯发笑,而他入赘冰窟。

    谁都不要了,那是不是,他也不要了?

    他突然很恨那个孩子,他突然觉得,那个孩子似乎抢走了他的一切,他疯了一般冲过去,把孩子一把抢走。

    “楚锦缺一个孩子,”他平静道,“给她养吧。”

    她终于有了反应,她疯了一样反扑他,他让下人按住她,带走了那个孩子。

    他把孩子交给了楚锦,第二天醒来时,他终于觉得有些累了。他突然不想再管她了,于是他再也不过问她,他以为这样下去,一辈子就过了。直到长月受罚。

    她跪在他面前,哭得不成样子,她终于求他了。

    然而她求的确实一封休书。

    折腾了这么久,这么多年,她终于要离开他——为了一个下人。

    他忍不住怒笑,他想问她,在她心里,他算什么?他几斤几两?一个下人而已,就能让她想要离开他?

    他想教训她,谁曾想,那个下人却死了。

    得知长月的死讯时,他有一阵慌乱,他匆匆赶到了楚瑜房间,却见她跪坐在屋中,手里抱着一把剑。

    她神色茫然中带着死寂,他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叫她。

    “夫人。”

    楚瑜没有说话,好久后,她低下头,抚摸着剑,平静道。

    “大人,”她说,“乾阳母亲来信,她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顾,我去吧。”

    顾楚生微微一愣,他说不出任何话,好久后,他终于道——好。

    【11】

    她走了。

    他想,这未必不好。纠缠了这么久,他也累了。

    反正……他也不喜欢她。

    无关的人,去了就去了。

    然而他又忍不住想,如果她求饶回来,那便回来吧。

    她毕竟是颜青的母亲,是他的妻子。

    他一直等着她求饶,然而她在乾阳,却是仿佛消失了一样。

    她没有给过他一封书信。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仿佛都和她没了关系。

    他期初还会愤怒,后来这份愤怒就化作了冰冷,与她僵持。

    僵持了许多年,她终于给了他一封信,那封信与其他众多书信夹杂在一起,没有人特意提醒他,等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好久之后了。那是她请求他,说她想回来,看看他父亲。

    他看着这话便笑了。

    不看丈夫,不看孩子,只惦念着她父亲?

    于是他回绝了她。

    他等着她说对的答案。

    然而好久,他终于又收到了她的信。

    “妾身病重,已近微末,唯愿再见父母,了却残愿,望君念旧时情谊,莫再相拦。”

    看着这信时,他想,楚瑜这又是耍什么花招。

    然而他却清楚知道,楚瑜或许说的,是真的。

    如果不是病重,按照她的脾气,想见,大概便来见了,哪里还需他的恳许?

    他连夜备马,给宫里送了折子。楚锦领了颜青过来,询问道:“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楚生冷着声道:“楚瑜病了,说想见家人,我接她回来。”

    楚锦愣了愣,片刻后,她垂下眼眸:“我去吧。”

    “你又想做什么?”

    他皱起眉头,楚锦这次失了笑意,她抬手拂过自己的发,平静道:“若是她撑不回华京,也总得见见家人。”

    顾楚生没有说话,最后他允了。

    他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到了府中后,他先去换了身衣服,然而也就是换衣服这间隙,她便去了。

    他来时,只得了她一句,若得再生,愿能与君,再无纠葛。

    他颤抖着将她抱紧怀里,死死抱紧了她。

    【12】

    很多东西,要失去了才知重要。

    很多人,要离开了才知相爱。

    她走后,他花了二十年,一点一点承认,他喜欢她这件事。

    最后他为了她与卫家的婚契,死在了卫韫剑下。

    而后他重生归来,他本以为他会和楚瑜重新开始,却不曾想,错过的人,便是永远错过了。

    他恨过,绝望过,不择手段过,却在最后终于明白,爱这件事,本也只是一件单方面的事。

    他替卫韫抗下了所有骂名,成了那个叛国之臣。

    楚军大获全胜后,他便被大臣下狱。

    他本该死的,却是卫韫和长公主等人力保了他,还让他继续当上了丞相。

    期初天下都是骂声,后来便渐渐小了。

    他这一生都放在了国家和百姓上,没有娶妻,没有纳妾,更无风流韵事。

    哪怕他被人骂了一辈子,记入史书时,也不忘将他当叛臣那一笔浓墨重彩写上,可当朝的百姓,大多却尊敬着他。

    因为是他开了城门,保住了华京百万百姓,这一点,百姓比谁都清楚。

    雨渐渐小了,他和顾颜青说完话,也有些累了。

    他回了床上,躺下睡了。顾颜青端着药碗出去,他妻子站在门口,看见他出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父亲又同你说那个没影的夫人的事儿了?”

    顾颜青点点头,有些无奈道:“人老了,便记糊涂了。当年他一个人从昆阳爬上来,哪里有什么夫人的帮助?我父亲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清醒了。”

    顾楚生躺在床上,听着顾颜青的话,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他们都当他糊涂了,可他却知道,自己一点不糊涂。

    他记得很清楚。

    他爱那个人,他的妻子,一辈子活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心里。

    你看,时至今日,他仍旧能清晰想起——

    那姑娘驾马而来,在夜雨里挑起他的车帘,朗声开口:“顾楚生,你别怕,我来送你。”

    这一辈子,他爱过黎民百姓,爱过秀丽山川,爱过大楚广川脉脉,山河巍巍。

    而他最爱,便是那个姑娘。

    他别扭了一辈子,忐忑了一辈子,他自卑又骄傲,不安又执着,用了一辈子,终于得承认——

    他喜欢她,独独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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